刘基(1311~1375),字伯温,明朝开国元勋,封诚意伯,谥文成,是元末明初著名的政治家、文学家、思想家。刘基留存至今的文集版本较多,明清两代陆续发行存世有诸多版本。清代版本中,就有《四库全书》收录的《诚意伯文集》(正德本为底本进行抄录),康熙年间张汝瑚选编《刘文成集》,日本天保、享保年间刻印出版《郁离子》《诚意伯诗钞》《诚意伯文钞》若干卷,流传最广的还是直到光绪年间仍在刻印《太师刘文成公集》。
乾隆本《诚意伯文集》二十卷、卷首一卷
南田果育堂藏板,哈佛大学图书馆藏
这一版本的刻板和南田有着密切的关联,乾隆本《太师刘文成公集》牌记有“栝芝南田果育堂藏板”字样。该刻板始于康熙年间温州江心寺元奇方丈翻刻隆庆本,终结于温州书肆的一场火灾,其间几经辗转,曾收藏于南田刘基庙。如今,南田“果育堂”已不知去向、消失无影,但文集刻板的由来和消失仍有迹可寻。
康熙四十六年,温州江心寺元奇老和尚遇到在寺中陪儿子读书的刘标,说起来两人是刘基后裔,但按辈份,耄耋之年的元奇却是刘标的子侄辈。释元奇,字月川,刘基第十二世孙,少年从军,明亡后出家为僧。刘标,是岁贡生,居住在温州新河里(今信河街一带)的刘基后裔。刘标说起,他家藏有一套隆庆本刘基文集,有心重刻但无力承担费用。于是,老和尚拿出毕生积蓄,出资重刻《太师刘文成公集》二十卷。刘标在文集引言中有“家藏一部世奉手泽,有志重刊,苦于无力。尝携儿宗读书孤屿,相与太息者久之。方丈月川,派侄也,闻而跃然,捐资倡始。”①一年后,书还没刻印完,元奇溘然长逝,刻板四处流落。
雍正年间,青田知县万里看到了月川重刻的康熙本文集,但是新出的文集只有一至十卷,而此时南田也没有全本,他感到十分遗憾。经多方打听,万里得知温州还有剩下部分的抄本,但藏家不肯轻易示人。之后,万里又借出差温州之机,抄录到文集的缺失内容。在处州知府等人鼓励下,万里又捐出一年俸禄,委托温州刘标的儿子、孙子等人继续编辑,督促刻工完成缺失部分。此版虽然仍有缺文,但在当时已是相对齐全的版本。本次刻印地点在温州,“雍正刻板”便由刘基后裔的温州支派收藏在温州“蓝桥露香园”。
乾隆十一年(1746)重印本中,时任青田知县高居宁序言记录了刻板的颠沛流离经过。康熙年间,月川刻板流落温州;雍正年间,万里捐资续刻,刻板留在温州刘标家族。而后,刘标后人保管不当,刻板再次流失。
乾隆八年(1743),刘基第十四世孙刘沛花费巨资将刻板赎归南田,乾隆重印本页首有“南田果育堂藏板”字样,即高居宁所言“不吝厚赀,始赎归南田,以昭世守、以光先业,而公之故物乃归故土矣。”②
此后,文集刻板曾保存在南田刘基庙,直到光绪元年之后仍在刷印。民国二年(1913),刻板在温州书肆遭遇火灾,尽皆焚毁。民国乡贤刘耀东《疚庼日记》中两次提到南田藏版遭火,心痛不已,《疚庼随笔》“永嘉书肆来借《文成》及《易斋》《盘谷》等三集刊版运往印刷,季父芝盛(凤诏)、从叔敬庵(凤图)许之。讵知书肆遭火,三集之版遂付劫灰,至可惜也!”③1920年5月17日记录“民国二年癸丑,永嘉书肆借板印刷,乃不戒于火,并家藏《诚意伯全集》旧板悉付一炬,至可惜也。”④
虽然南田所藏刻板都成了灰烬,但在遭遇火毁前,光绪二十六年(1900)浙江书局依照南田藏板重刻了一套刘基文集,这批刻板直到民国民间仍在使用。民国四年(1915)章太炎《诚意伯集序》“版在青田祠堂,浙江书局重刊焉”“今祠堂版本复被燔,独浙局重刻者为能仿佛”。⑤《浙江印刷出版史》记载“浙江书局书版和所印书籍:《诚意伯文集》,光绪二十六年(1900)刻。421片,771页。”⑥
此次重刻,也与刘耀东有关。他在杭州武备学堂读书期间,建议曾任处州知府的官书局提调萧叔衡(字文昭)翻刻刘基文集,于是此后便有了浙江书局官刻本留存。《疚庼随笔》1920年5月17日“《诚意伯集》,耀东昔读书杭州时,以家藏旧板漫漶,乞浙江官书局翻刻(时官书局提调萧叔衡太守文昭),板存书局。”⑦
左图:隆庆本,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
右图:隆庆本,《四部丛刊初编》,上海涵芬楼借乌程许氏藏明刊本影印
左图:雍正本 右图:乾隆本
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刘基文集书影
南田果育堂乾隆本与雍正本来自同一刻板,翻印内容来自隆庆本,但可以看出乾隆本相较雍正本,剜去了“温州”(东嘉)和“刘标”的信息。乾隆本高居宁提及其做序的信息来源是“南田嫡派”刘沛,而对温州刘标父子的称谓是“南田分派”,同样去掉了温州的信息。笔者咨询温州图书馆原研究员潘猛补先生,得知还有一个可能是南田后裔把“刘标”当作元奇原名,因元奇是青田人,便删去“东嘉”信息。另外,潘先生告诉笔者,刘标生活的“新河里”是如今温州市区“信河街”,乾隆《温州府志》“岁贡”有“刘标”名字。
浙江书局重刻本,中山大学图书馆藏
光绪年间刷印的两种版本
光绪年间的印本,若不理清刊行顺序,极易出现错乱。南田果育堂藏板于光绪年间仍在温州持续印书,牌记有“东嘉马元熙题”字样,称其为“光绪重印本”较为妥当。章太炎序言提到的浙江书局重刊本是“光绪(二十六年)重刻本”,则可称为“光绪重刻本”。吕立汉先生《刘基文集版本源流考述》就将“光绪元年重印本”误作浙江书局重刻本。